一时兴起报名了书院的分子考古学书训练营,未多考虑就踏上开向肃宁的火车。学校的靓课和水课随上海的车水马龙一起被抛在身后,肃宁的一马平川映入眼帘。在肃宁劳动时积极学习,努力干活,给予烈士们最崇高的敬意。劳动之余欣赏杨树、麦田和县城风情。
去之前感觉大学终于真正开始,返程时更加确认了这一想法。走出书房和教室,才知道每一段时间都同样重要,每一束生命都同样灿烂,敬意存在于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付出心力的相匹配之中。
思绪万千。想法像夜空中的星星,闪亮却无法串联,浪漫而散乱地堆在一起。未曾想到只在雪村一周,漫天星辰长成我心中的杨树。
下午三点从虹桥出发,坐了五小时高铁到沧州。下了高铁直接上汽车,要一个多小时车程。这里的高速没有灯,汽车飞驰之余,反光条嗖嗖嗖地掠过车窗。空气不大好,灰尘很多。车灯散出一团厚厚的光雾,包裹在车的周围。大货车的光雾格外厚,很远就能看见。
虽是夜间驱车,作为乘客的我完全放松。窗外原野辽阔,马路笔直,心神得以自在驰骋。
开始工作了,都在这几顶帐篷里进行。两顶是阴干库,整齐摆放着清洗好的烈士遗骨。三顶是工作间,第一顶和第三顶帐篷负责处理遗骨;第二顶是科技帐篷,专门负责扫描。
这一周,帐篷从学习的地方,变成了工作和学习的地方。我也算熟练地掌握了基本的人体解剖结构,检查关节疾病,采集人骨样本的技能;略粗糙地掌握了检查牙齿疾病,判断性别年龄的技能。虽然背后的原理知识还需要我自己去学习,但这种实践的学习效果,一周就赢过在教室里一学期。
雪村成为血淋淋的历史,真切为我所观,为我所触。有一箱里像是一位母亲和一位小孩,那孩子的股骨只比我的手指粗一点。采样时捏起那根股骨,小心地把它放进采样袋里封好,备注下“儿童”的信息,脑子一片空白。
还有一箱里有五个左侧颞骨,都特别小特别脆弱。我说这可能是儿童团的小战士,学长说不排除这可能是鬼子屠村的卑劣行径。我不敢再多想,只能把它们放进密封袋里封好,希望后续的工作能够找回他们的姓名。可是伤痛和屈辱能被封存吗,鲜活的生命又该怎么找回呢?
肃宁的马路两旁整整齐齐种着一排又一排的杨树,应是先烈英灵再化,笔直挺立,严整列队。
肃宁是真的平,野茫茫。平原的风很大,大的时候能干过固定帐篷的铁钉,要不是借着篷里的桌子顶着,帐篷可能真要被吹跑。
草木不怕风。麦子弯弯腰,暴躁的风即被驯化,呼啸变成抚摸。杨树没有麦子的柔软,但它很韧,和大风对抗着,头发般的枝叶被掀起,腰身都被压成弓状。可它就是不倒下,甚至隐隐有打败大风,重新挺立的势头。
想到莫言那篇《不被大风吹倒》,赞叹杨树和华北人民的共同精神。